生之風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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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作者: 雷驤 追蹤 ? 追蹤作者後,您會在第一時間收到作者新書通知。
  • 出版社: 新雨 追蹤 ? 追蹤出版社後,您會在第一時間收到出版社新書通知。
  • 出版日:2005/08/0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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內容簡介

坦蕩的雷氏文筆和恣意畫風,以其自成一格的風格,又如說書人、又如喃喃自問自語般地一路忠實寫繪過百樣人生風景;極富意象的簡率詞句、獷中見細的筆繪,令觀者彷彿可見被裁剪成段的生命紀錄片,重新組合後隨性播放,令人目不暇給、繽紛地在我們眼前一路鋪展開來,卻又不至於撩亂失序---瀟灑之餘,仍隱隱透露出對眾生的惻隱與關懷,於是主題清晰了,令人不禁恍然大悟,原來這就是生之風景!

  雷驤的作品彷彿一字草書,一氣呵成之餘,同時不忘展現某種氣勢與絕美,再以豁達之士獨有的輕嘲淡諷以致能大度圓融地收磔。行雲流水過後,留在紙上的筆韻還未乾呢,彷彿雷驤面對人生時,一笑置之的佼詰,還掛在嘴角。

作者

雷驤
出生於上海,台北師範藝術科畢業。曾獲中國時報小說推薦獎、金鼎獎,電視紀錄片多次獲金鐘獎,為當代著名作家、畫家及紀錄片工作者。現專事寫作、繪畫,並為紀錄片製作人。其文字凝練、低調,描繪的圖文,既是生活也是生命,載滿對天地萬物的情意,以及對於「人」的高度好奇。落字之處,坦率而不失細膩,一再教人驚喜。

著有:《愛染五葉》、《文學漂鳥》《雷驤極短篇》、《悲情布拉姆斯》、《流動的盛宴》、《行旅畫帖》、《捷運觀測站》、《隨筆北投》等二十餘種小說、散文作品三十餘種;影集《映像之旅》、《歲月中國》、《作家身影》等等。

試閱

〈人在橋上〉
有一張名畫題名:《吶喊》。一個人向著正前方─圍著木欄杆的一方,大聲喊叫。而此刻來往橋上的男女,並不十分介意,好像走著走著,那人就忽然跑向橋邊,自顧自的大叫起來。
從那些身旁走過的人們的表情揣想,當時並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,而那喊叫的人的臉─或者說他的大頭,卻留給我們難以釋懷的印象。顯然他的驚恐,以致不得不失聲喊出來的原因,在於他的內心。
橋上的行人照樣行走,顯出一副漠然的樣子,對於陷在極度恐慌的這個人,一點同情或幫助的反應也沒有,那麼無動於衷的,彷彿不予理會的樣子。
「也許就因為四周的同類的漠然,他才發狂似的喊叫吧?」我於是往這樣的方向想去。那些人的身形有些飄忽;還有,天際的雲彩也特別的詭異─雖然這一些,與那個喊叫的人骷髏樣的筆調,都很相稱,顯出一種令人不快的「調和」,簡直只有在噩夢裡才存在的景象。
畢竟那人為什麼突然叫喊,我們還是不能明白。或者說,畫家選擇了這樣的安排,而且在一座橋上發生,是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呢?至今我仍沒有答案。
想一想在什麼樣的情況下,人們在渡過一座橋的時候,會發生恐懼呢?
在某些地形險惡的地區,我們看到一條粗繩跨過峽谷的兩端,那繩索上塗滿黃油,橫渡的人和畜生用鐵鉤掛上,一頭用細繩拉引,靠了黃油的滑,過渡的人畜懸空滑將過來。不用說,無論是人是馬匹,無不驚恐的注視腳下幾十丈深淵裡的怒濤,直到被吊過此岸來,一切恐怖也都隨著解除了。
這是不難理解的,如果我們對自身生命的安全感到可慮的時候。
還有一種兩岸豎起橋柱,靠了鋼纜把它們拉緊,橋板就懸空掛在河上,有人經過這種索橋,雖然理知上明白它的可靠性,因為結構和材質的關係,它必得搖擺,於是不免會有恐慌打從心底升起。
在湘西旅行的時候,那裡大小河流密布,使我看到各式各樣渡河的方法;認識各種不同的橋。之中,有一種當地人叫「跳石」,最能讓人連想到自然橋到人工橋的形成。它沒有橋面,只在河底每間隔一定的距離,安插一根石樁,齊齊的露出水面,渡河的人按一定的步距,便能從容走過河對岸去─這像我們在小河尋找踏腳石,或者在雨天的積水裡墊磚而過一樣,而這裡,人們就這麼走過一條寬廣的大河,但是所謂「一定的步距」,就因人而異了,無怪都被那些個小腿短,每一跨躍都膽戰心驚的人,稱之為「跳崖」。
這也無非害怕一旦落進水裡,後果將萬分狼狽,除了需要克服自己面對現實的勇氣,還有能否準確做到的問題。
這是不是能解釋那個吶喊者的一些心理上因素呢?也許有一點,但在那樣穩固平闊的橋面上行走,有什麼驚怕的理由呢?作出那樣出奇的舉動,一定還有更深刻的原因才是。
這個看來一時間不會有答案的思考,我們姑且丟置一旁吧?
無論如何,橋這東西的功能,只要略想一下,就確實感到可驚,簡單的說,如果沒有橋,公路不就成為沒有多大用處的零星片段嗎?人們的居處,因為河流的阻隔,必定一區區的甚少往來了嗎?
從一棵倒下的樹,自然橫跨兩端而成為獨木橋以來,築橋的歷史就一頁頁的累積下來,達到前所未有的厚度。
現在這個傍晚,我恰恰站在一個高遠的位置,可以遠眺這一連幾座橫跨淡水河的大橋。它們和它們四周的連絡大道上,被華美絢爛的車流燈海所布滿─迎面前來是白;背馳的是紅。它們把台北這個都會跟別處一一連繫起來,毫無阻隔。幾座大橋的橋身上,承載無數流動物,有龐大的拖車、公車、小汽車,一定也有踽踽步行的人吧,但是我看不清楚,他們之中會不會有人想憑欄大叫,我也不能知道。但是都會的發展,從某一方面來講,的確比畫家作成那幅名為「吶喊」的那個時代,人情更多了一點冷漠。
站在此岸與彼岸之間的人,是否特別徬徨呢?想像這時候如果有人像那幅圖畫裡的人那樣失聲大叫,相信不會有人從轟然的車聲裡分辨得出,而去問問他:到底發生了什麼事?
讓我們再回到那幅圖畫裡去。那個人先是靜靜的走在橋上,跟其他人一樣。但是偶一抬頭側望,呀,不好了,他發現一樁意外的危險,如果不立刻通知大家,情況就會使全體都陷入災難中,於是他使盡了力氣大聲叫喊。但令人遺憾的是,周圍的人們竟一仍若無其事的樣子,這也就是畫家讓我們從圖畫裡感到﹁闇啞﹂吧,人間如果失去了彼此的關心,真是絕大的悲哀啊。
夏天的黃昏,我站著思想這些事情,而時間在不知不覺間,溜去了。
在逐漸暗下來的天空底下,我看到淡水河之中的一座鋼索橋,像屹立在山水裡的巨人,黑影子那樣站著,那巨大的纜索,像伸長出去的他的肩膀,用力挽著河的兩岸,好讓那些在他身上的車陣,繼續快活的滾動下去。
〈生命刑〉
我們不能不對「死亡」產生某種可稱之為「憧憬」的思索。為了性靈所寄的生物肉體,兩者間被此依附的想像,因而關於極刑的寫載,常常引我注目。
中國的五帝時代記為「有邦」的,其實即一種將行刑者燒烤,分食眾人的死刑。中國往往有字面看它不出殘酷的虐殺,譬如將囚奴的嬰孩,如畜牧般飼養以供盛宴時作饌的「菜人」。
清末周作人在南京念「水師學堂」的時候,黃昏常去校園後邊不遠的山丘漫步,唯被學長警告:不可背著雙手踱步,隱藏在草叢裡的狼群,專襲這種步態姿形的人。因為當時被引去山上槍決的人犯,即那樣反剪雙手於背後。於是以那樣姿態散步的常人,以此被狼群在暗中盯上,終遭攻擊撕裂—─比照棄屍一般。
沈從文在湖南當兵打蹓時期,見過軍閥砍人毫不稀奇,以致記寫起來十分淡然──比如,見一孩子扁擔挑著兩顆人頭回家,一個是他叔叔;一個則是自己父親的。
黎烈文年輕時候逆旅客中,見過一回砍頭的行刑: 「劊子手來了,──我聽得有人細聲說著他今天已是殺過八個人!──他酒氣撲撲的,臉上放射著可怕的紅光;穿著一套破軍服,脅下挾了一把馬刀。走到距離死囚背面還有一丈遠的地方,站穩了腳;手握刀柄,把刀背靠在肘上,瞄準好了,便大吼一聲,衝上去,在那囚犯的後頸上橫砍一刀,隨著就是一腿,把他向前踢仆,便拖著刀轉身飛步跑了…」但這齣殺人慘烈尚未完結,到了夜半那犯人又活轉來,人們被他的呻吟聲驚動──發現只在後頸砍了條裂口,喉管並沒斷,血也流出不多,他並沒死,為此而害白不願睡在那廣場的死屍堆中。有人給他在創口上敷上藥末,用白布纏著,正商議要將他送往外國醫院救治。那曉得此時劊子手聞知,趕來逐開眾人,「含著仇意,怒目咬牙的」把他的頭顱齊肩割下了。
此文寫於一九二五年,美國早在一八九○年就改施極刑以電──彷彿愛迪生發明的電,更進一步的服務死刑囚了。但實際愛迪生是為了在商業競爭中消滅對手(那時威斯汀豪斯公司以交流電供應家用;愛迪生公司供應直流電),他為了強調交流電的危險性,慫恿一個叫哈羅德.布朗的人,利用他的實驗室發明第一架電椅(當然用威斯汀豪斯生產的交流電發電機),並以他影響力使立法通過電椅安置在澳本州立監獄中。受刑試驗者十分勇敢,臨刑還對典獄長說:別著急,好好幹?
屍體解剖中,人們發現他的腦子像﹁燒焦了的水果蛋糕﹂,整個背部也﹁燒成炭﹂。兩個官方醫生卻宣佈:犯人沒有經受痛苦。
是嗎?人類於是至今仍繼續發揮殺戮方式的想像力。
〈咖啡與茶〉
這兩隻犬――一隻棕黃,我們叫牠「咖啡」;一隻漆黑,我們叫牠「茶」,這起名的思路與一般本地習慣不甚同。
牠倆兒初來到時,才睜眼不久,約莫兩週大,是朋友聽說我家遭竊,第二天就把牠們裝在紙箱裡,駛了一百公里路帶來送我們的。友人家的母犬剛生下牠們姊妹,是台灣土種狗。朋友拎著牠們後頸上的皮,從紙箱取出來,只見牠們倆簌簌發抖,好在兩小為伴,也就待了下來,並不哀啼夜哭。
現在,我們看到牠倆瘦長的身子;發亮的皮毛,在吐出的舌頭上,一片像染開來似的黑斑;尾巴像鑣刀樣的上蹺──這一切台灣土種狗的特徵一一映現在牠倆身上了。日夜常見兩隻雄赳赳身影,在院子裏竄上奔下。
住在人煙較稀的山腰裡二十年,我家先後也養過幾隻威猛剛敏的狗友,有高貴血統的杜賓;也有來路不明、像柴犬身量、我們管牠叫「熊」的。但犬的生命與人類相對的短促,使我們親見牠們的年幼、茁壯而衰年的過程,而終至一隻隻逝別,這樣的循環,看在吾人眼裡,固有對生命限制的理解,卻不能不屢屢感到死別的哀悼。
衰年之犬往往變得沉默,變胖,體型改了樣,有時會罹患關節炎,一跛一跛的走離你,靜靜伏在僻角,好像不願意讓你擔心牠的健康似的。有幾回,到夜裡我依稀看到牠提掛著疼痛的腳,在後院後坡草叢間來回,憑動物天生的直覺尋覓「藥草」,然後聽到啃拔與咀嚼草料的聲息。
犬的死亡也見種種,有時,其中一隻衰邁死亡後的幾日內,另一隻會無端寂寞而逝。
那杜賓狗生命的最後一個月,常趴在綠茵上嘔吐食下之糜。終於什麼也不吃,尊貴的挺在草地上,猶如一逐漸縮小下去的銅像。細看,在夏日烈陽中,牠全身微扭顫抖。
終於我們忍下心,悄悄請來攜帶安樂死針筒的獸醫師。當這一切背著孩子們進行的時候,我聽見室內傳來撥彈木吉他的聲音──這邊,杜賓狗默默的套進了黑色屍袋EF。
這循環的死別的經歷,使我們暫時停止再畜養狗友,直到上一回的遭竊。
這次的「咖啡」和「茶」,呼叫牠倆名字時候挺逗的──好像什麼空服員詢問旅客的飲料選擇,聽到「咖啡?茶?」常讓到訪的客人失笑。牠倆則頑皮嬉笑(如果狗也能「笑」的話),一隻站在另一隻身上;彼此啃咬對方的頸脖;有時候學人樣,後腳直立前腳張舉,可行走多步。
然而不知怎的,在這庭院裡小小歡愉進行著的時候,我偶而竟為牠們浮起未來的哀憐,或者這哀憐,也包含了對於自己吧。
〈盲杖自述〉
日昨見拄著一支白色盲杖探索向前行進的人。那塑膠製成的空心圓棒,每觸點堅質地面的時候,也發出類似昔日盲乞手上竹桿般的聲響。細看這衣著十分整然的盲者,以規律的方位秩序觸點著腳前兩尺的地形,順暢無礙的走在畢直的陶磚狹道上,身旁的我竟有些兒趕他不上了。據說白色盲杖在夜間自棒心發出光亮,以便旁邊的人可以留意及他。
若干年前,我隨同一支六人的盲樂隊旅行,在半個月裡自己成為「盲杖」的經驗被喚起—我領首在前,身後一個搭扶一個個的盲樂手們,依序穿越北京的人行天橋,或是廣州某樓廈旁的里巷之中。
那樂團由兩位盲歌手以及吉他手、貝斯、鼓手與鍵盤樂器手所組成,前往中國兩個大城市幾所大學作巡迴演唱。既非樂手亦非盲人的我的附團,最初興味在「觀察」,逐漸成為照顧盲朋友的行止,實是極其自然的。
「走好啊,我們要爬樓梯嘍……」,開頭邊領著邊詳先預告,或者:「前邊一窟小水洼喲,跨一大步吧!」這些叮囑的話語,到後才曉得全屬不必要。因為稍微混熟以後,盲朋友坦率告我:只消用手輕搭我肩膀這個動作,即可知曉路途前程的情狀,一切免說!原來,我行走中的脊柱、髖骨等對路況的預作反應,都一一呈露在我肩胛的微動上了—譬如我行將邁步以跨過一條溝;略抬高腳以附合路面的起、階梯的出現等等,盲友從敏銳的、訓練有素的手掌觸感,即能領會一臂之前的導引人,正遇到如何的情況,隨之順應過來:抬腿、向左、向右轉移或停頓。常常行進間轉頭返看,盲友一個接一個搭手相連,彷彿孩提時代的火車廂節節串起的遊戲行列。
動作相應的「時間點」十分微妙:明眼人我對眼下對地形作出的動作反應,由肩膀提示給後一人,而地形恰好又是後一人所處之點,他作出動作反應就剛好。這情形次第傳遞下去,一一依序出現,猶如某種振波傳導,或水中漣漪,每一波之間雖有等距的時差,卻有相似的效應。這麼一幅「盲杖導隊」串街走巷的圖畫,在陌生的中國城市裡,想來十分戲劇化吧。與盲友實際生活密貼了半個月,理解到:當視感官因故缺席時,那聽感官、觸感官等等的自然連手「補位」,使主人公仍處於一個完整的知覺體系之中,其表現常使我驚詫不已。譬如:我悄悄走近一位盲友時,大約一公尺許之際,他便出聲呼:老師您早啊!之前我並未有意發出聲息,我懷疑對大環境的瞭然、聲波、氣流或靜電的發散,予這些盲友皆有感應之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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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• 語言
    • 中文繁體
    • 裝訂
    • 紙本平裝
    • ISBN
    • 9789577338495
    • 分級
    • 普通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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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• 商品規格
    • 出版地
    • 台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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